第三章 斯帕坦堡
在宾克到北部浸信会教堂后,我们开始对他的人生有更清楚的了解,原因是,他在斯帕坦堡写的大量信件保存了下来。在这些信件中,最早的一封写于1917年9月12日。这些信件都是写给赫伦丁(I. C. Herendeen),他是一个小出版公司的老板,这个公司名叫“圣经真理仓库”(Bible Truth Depot),在宾夕法尼亚州的斯文格(Swengel)。宾克在肯塔基州后期时,赫伦丁似乎拜访过他,他出版了宾克的第一本书《圣经的神圣启示》(The Divine Inspiration of Bible)。
斯帕坦堡教会没有牧师住宅,因此,宾克的住处是租来的,一点儿也不舒服。在第一年冬天,南卡罗莱纳州异常寒冷:“我们住在一个木质小房子里,房子建在桩子上(下面没有地基),离地面有几英尺,每个房间都只有一个小壁炉。有几个星期,屋里温度都在零度或零度以下,水管全都结了冰,只能从外面取饮用水。”1
一战引起的通货膨胀也影响了他们。宾克的工资两年没增加,房租却翻了四倍,物价飞涨到鸡蛋一美元一打,牛奶一美元一加仑,糖三十美分一磅!
宾克后来回忆到,教堂是“一个小型木质建筑,周围地面没有围挡,离火车站有半英里。那时,我刚过三十,皮肤黝黑,身高5.8英尺(译注:约1米72)”。2
通过宾克和赫伦丁之间的信件,我们清楚得知,跟刚到美国的前几年相比,现在宾克认识了很多人。除了第一本书外,他已开始撰写小册子,受到基要主义人士的认可,前途光明。
因基督教主流宗派信仰上的退化,基要主义运动应运而生。一些基要主义领袖从以前的宗派离开,通过圣经聚会和出版物,在全美形成了一个有影响力的网络。他们出版了12卷平装本的《基要信仰》(1910-1915),在关于圣经的权威和其他主要教义上,他们与传统的基督教立场一致。菲利普·莫罗(Philip Mauro)是该系列丛书的一位主要撰稿人,他是一位纽约的律师,著作颇丰。在名为“个人见证”的一章里,莫罗在开头写道:“1903年5月24日,我因认识耶稣基督而得救,当年45岁”。3
阿诺·盖柏林(Arno C. Gaebelein)也是《基要信仰》的撰稿人,他是著名杂志《我们的盼望》(Our Hope)4的编辑。然而,基要主义运动并非在每方面都延续了传统福音派基督教信仰,这点并未在《基要信仰》丛书体现出来。一些领袖,比如哈利·艾恩赛(H. A. Ironside),离开本宗派,接受了弟兄会信仰。因着司可福圣经里的注释,这些信条中最著名的观点得以广为流传。与长久以来的普遍看法不同,这一教导认为,基督的再来不是在最终审判之日,而是在另一个“时代”之前,这个“时代”过后,才是历史的终结。在这个“时代”到来之前,基督会先再来,教会将“被提”(rapture),然后是大灾难、犹太人归信和千禧年。这种教导叫“前千禧年时代论”(Pre-millennial Dispensationalism),在当时的福音派圈子里非常流行,甚至常被当作基本信条,关于这一主题的书层出不穷。据说,盖柏林“对这一教导非常确信,且极其热心,激起了20世纪前20年的千禧年运动”。5
可能是1912到1913年间,宾克在加州时,第一次结识这个圈子。1918年,宾克写道:“六七年前,上帝恩待我,使盖柏林先生的心转向我,从那时起,他一直对我很友好”6。在那时,圣经聚会很盛行,大约在1911到1912年间,盖柏林和艾恩赛偶遇于西海岸的一次圣经聚会上,他们都是“圣经事工”(Bible ministry)的巡回传道人。艾恩赛的传记作者认为:“在这代人中,作为基督的使者,没有人比艾恩赛去过更多的地方讲道,撰写了更多的作品。”7艾恩赛住在北加州的奥克兰(Oakland)。1914年,他在那里成立了西部图书与小册子出版公司(Western Book and Tact Company)。1930年,他担任慕迪圣经学院院长。
在宾克写给赫伦丁的信中,幸存的第一封写于1917年9月12日,信中提到了赫伦丁与莫罗的接触,并说,他刚从北卡州阿什维尔(Asheville)的一个圣经聚会上回来。在那里,宾克被要求,不能再发放他《圣徒的罪》这个小册子,这件事预示了将要发生的事。然而在当时,他仍然还是盖柏林《我们的盼望》杂志受欢迎的撰稿人,他的第二本书《基督的再来》于1918年由赫伦丁出版,书里的内容与《我们的盼望》杂志推崇的教导完全一致。宾克相信,关于某些对《但以理书》的解释,盖柏林受了他的影响;赫伦丁之前出版过宾克的小册子,盖柏林表示,希望由他重出其中的一本,对此,宾克表示很高兴。同时,赫伦丁越来越尊重宾克的判断,在考虑出版莫罗的作品时,甚至要宾克进行评判。
在宾克给赫伦丁的信中,经常会讨论到圣经里还未实现的预言,但在1918年的通信中,宾克思考的主要是另一个主题。宾克似乎一直倾向于加尔文主义。在他基督徒生活的早期,他就知道罗伯特·霍尔丹(Robert Haldane)的《罗马书注释》,到美国不久后,他接触到了约拿单·爱德华兹的一些作品。8在传讲福音时,虽然他敦促听众立即悔改归信,但从未呼召听众走到前排,进行“决志”,而这是基要主义圈子里广为流传的做法。但在那时,他可能认为,这只是两种不同的做法。在刚开始,他似乎并未把加尔文主义当做他信仰的主要内容。在他第一本书里,没提到加尔文主义,书里引用的作者也并非来自加尔文主义传统。
但到了1915年,从他在伯克斯维尔和奥尔巴尼(Albany)的讲章题目可以看出,宾克开始对加尔文主义越来越确信。他逐渐看到,福音派有太多的做法以人为中心,其原因是由于神学错误,低估了上帝的威严和主权,没有意识到《新约圣经》强调恩典,上帝在拣选和呼召人得救上起决定性作用。而福音派现在强调的却全是人的“自由意志”,讲道中所呈现的是,除非人“许可”,上帝连任何人都拯救不了。因此,在太多的传福音中,不是使人谦卑,而是让人觉得,所有的事都取决于人自己。宾克相信,那个时代福音派的弱点是他们最没有想到的,那就是关于上帝的教义。
人们说,“写作是件撕心裂肺的事,要想出些有价值的东西,就得燃烧自己”。1918年,宾克在撰写《上帝的主权》时,确实燃烧了自己。宾克不是等把整本书写完,再寄给赫伦丁,而是写完一章寄一章,赫伦丁评论完手稿后,再寄回来。对宾克寄来的手稿,赫伦丁做了大量评论。宾克发现,他不得不回复赫伦丁提出的疑问。1918年4月23日,他写给赫伦丁道:
得知你们读了《上帝的主权》第五章,并都从中获益,我很高兴——寄回的手稿已安全收到,多谢。你从我们这里离开后,我多次向上帝祷告,祈求祂光照你的理解,开阔你的心胸,接受这至关重要的宝贵真理。对其我辛勤研究已有九年,它已成为我灵魂赖以安息之“锚”。若上帝许可,这本书能写完出版,我毫不怀疑,它将会引起激烈的批判…..但我非常确定,这本书满足了上帝子民目前的真正需要。我已写完第六章,随信附上。(若可能,请尽量在一周内寄回)9
1918年5月5日,宾克告诉朋友:“关于上帝的主权与人的责任,上帝给了我新的亮光”。但在收到《上帝的弃绝》(Reprobation)一章后,赫伦丁一点也不认为,宾克有足够的亮光。从宾克在7月18日写给赫伦丁的信中,我们得知,赫伦丁曾建议,不把最后一章收到书里。宾克写道:
你期待的第15封信已于昨天下午寄出。我必须说,关于你对第九章的简短评论,我感到失望…长期以来,我一直诚挚向上帝祷告,祈求祂给我亮光和指引,好知道把哪些章节收录进来。我觉得,上帝会乐见收录此章,这是我的看法;但是否愿意出版,是你的责任,是你要在上帝面前做的决定…圣经中提到弃绝的经文不多,但里边的教导都清楚明了。亲爱的弟兄,像对其他人一样,对你来说,问题是,你是否相信圣经上的话——而不是说,你要先理解了,才相信…上帝当然预知并预见到,谁会接受基督,谁不会(在创世以先就预见到了),因此,祂知道哪些人不会接受基督,但仍然创造了他们,其目的必然是为了诅咒他们(damnation)。10
赫伦丁还是不太确定,这件事这么“简单”,只要相信圣经就好,显然让宾克给出更多的圣经依据。宾克在1918年7月21日回信,详细解释了罗9:13-23。第二天,信件到达斯文格,赫伦丁对这些解释表示“满意”。7月24日,宾克准备把这本书的最后部分寄给赫伦丁,建议首次印刷500本。宾克提醒赫伦丁说:“我觉得,因为我不认为上帝爱每个人,这可能会引发对本书所有内容的激烈批判;但如我在书中所说,正因为这是今日所有假教派和假教导最喜欢的支柱信条,所以我才要向真信徒指出其谬误”。在之前的一封信里,宾克说:“上帝不喜欢有罪的人”。他认为,上帝只爱在基督里的人,也就是上帝所拣选的人。因为圣经上说:“雅各是我所爱的,以扫是我所恶的”。因此,宾克在书里说,福音不是给所有人“提供”救恩;而是宣告了“人们得救的条件(即悔改与信心),上帝对所有人一视同仁,每个得救的人都必须悔改相信”。11
《上帝的主权》一书于1918年11月底前出版,书中对许多圣经经文做了很好的阐释,长期以来,福音派圈子很少注意这些经文。与通常相比,此书以更严肃的态度看待罪与人堕落的本性,然而,正如我们将在下文所说,此书出自年轻的宾克,书中一些结论尚有商榷之处。在出版后,这本书并未引起太多震惊,甚至似乎很少受人注意。几个月来,宾克很少听到对这本书的评论。第一个评论来自威廉·佩廷吉尔(William Pettingill),他是《服侍与等待》(Serving and Waiting)一刊的基要主义编辑。看过该评论后,宾克对赫伦丁说:“我要感谢他没批评这本书,但他也没做推荐。要是我对这本书不了解,看了他的评论后,我不会想买的!”与此同时,盖柏林也未做出任何评论。宾克定期向他供稿,在《我们的盼望》杂志上发表了一系列关于《创世纪》的文章。宾克怀疑,他还没看过此书。
《上帝的主权》一书未引起太多反响。对此,宾克并不奇怪。在1918年6月的前言中,他写道:
我们并不痴望,本书会受到普遍认可。要是当代神学还能称得上是神学,其趋势就是神话受造之物,而非荣耀造物之主。甚至那些在其他方面思维清楚之人,在教义方面也鲜有正确。今日,鲜有人真正相信人的全然败坏。人们提到人的“自由意志”,坚持认为人有与生俱来的能力,能自己决定接受或拒绝耶稣作为救主。这只说明,他们对亚当堕落后裔所处之真实境况一无所知。就算有少数人相信,作为罪人,他处于完全无望之境况,也很少有人相信上帝的绝对主权。
* * * * *
起初,宾克在北部浸信会事工的前景充满希望,他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中,除了周日两次讲道,还有周二晚上的祷告会和周五晚上的圣经讲座。12因为预计会有更多人对圣经讲座感兴趣,宾克把场地换到了郊区基督教青年会里一个舒适的房间,时间也改到周四。在一段时间里,这一举措的效果“非常令人鼓舞”,但后来,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。美国爆发了流感,在其他地方有多人丧命,后传到南卡州。宾克也感染上流感,不得不暂停一周,在之后的七八个周里,镇上实行流感隔离,禁止公共集会。后来隔离解除,但又重新实行,以至于在14周里,圣经讲座只进行了四次,到最后,没人再有兴趣了。1919年1月2日,圣经讲座最终恢复,“那天大雨倾盆,下了一整天,晚上也在下,到讲座时间时,根本不适合外出,但我还是去了,有5个人参加”。到1919年2月底,宾克说:“在基督教青年会的圣经讲座宣告失败,参加的人比在教堂还少。我昨晚宣布,讲座将于下周迁回教堂。
在北部教堂内部,一小部分反对宾克的人聚集在一个叫“梅特卡夫弟兄”(Brother Metcalfe)周围,因此减弱了北部教堂对宾克的支持。这些人之所以反对宾克,部分原因是对教义的看法不同,但也跟宾克《上帝的主权》书里的内容有关,在这段时间,宾克的讲道内容来自此书。在我们看来,会众对宾克的抵制并非空穴来风,但平心而论,我们必须说,宾克的讲道并非只有一个主题。他给赫伦丁的信可能会误导我们,因为在信里,关于他这本书的争议占了很大篇幅,与他每周的事工不成比例。宾克讲章大纲手稿表明,加尔文主义并非他讲道的重点。他对教义的教导涵盖很广,其中的重点是过圣洁的生活。类似下面的话屡见不鲜:
在任何事工中,都应清楚教导因信称义这一教义,否则会是一个巨大的错误。你们会同意,我清楚无误地教导了这一教义,这点我很确定。就算我讲的有什么错误,也不是在这方面。但同时,要是教义使人不遵守上帝的诫命,高举信心,生活却不敬虔,这同样危险。一个人能进天堂,不是因为他圣洁,但若不圣洁,是不可能进的。13
《以利亚生平》系列文章就写于这一时期,是他最著名的著作之一。同时,他在继续准备多篇新的福音讲章,阐述救恩之路。但即便如此,到1918年末和1919年初的冬天,他传讲上帝在恩典上的主权时,有些会众依然拒绝接受,这让宾克很担心。他平日向会众传讲上帝的主权,但有时周日他不在,代他讲道的人却公然反对这一教义。1919年2月28日,他在信里给赫伦丁说:“我已决定,以后不在时,不找别人替我讲道”。面对这种情况,宾克意识到,用真理建造一个教会需要时间:“我觉得,要想为上帝多做工,就要一直待在一个教会,开展连续的圣经学习,系统地教导教义,而不是像蝴蝶一样(比如巡回传道人),这个教义讲一点,那个教义讲一点,然后再去别的地方继续讲。”
但会众对他的不满并非仅限于讲道,这体现在给赫伦丁一封长信的末尾:“最近,教会收到的奉献减少,执事在等那些还没奉献的人。三四个相当富有的兄弟说,他们不会支持一个只愿待在书房,除非会众生病,就从不联系会众的的孤僻牧师”。
这些对宾克的批评可能有些重了。为了维护宾克的声誉,我们必须说,会众生病时,宾克尽心尽力前去探访;有一次,有人生病住院,他一天探访了两次。一位会众在来教堂的路上出了意外,聚会一结束,他就立即前去看望。但宾克确实不爱“与人交往”,很少跟人“闲聊”,不适应南卡州的文化。在这段时期,就传道书“静默有时,言语有时”(传3:7)的经文,他做过一篇讲道,对“言谈这一高贵的恩赐”做了平衡且合乎圣经的解释。在引入这一主题时,他对会众说:“多言对灵性进深绝无益处,且浪费时间,必然导致说一些不明智、不令人愉悦和无益之言…若我要行在圣灵中,就必须停止为了说话而说话。人有两个眼睛和两只耳朵,但只有一张嘴,这仿佛在告诉我们,应当多看多听而少言!”但说实话,宾克确实是一个少言之人。在1918年圣诞节后给赫伦丁的信里,他承认:
假期要结束了,我很高兴,我一直觉得假期很无聊。今年圣诞节里,我们每天都忙不停,或在家招待好友,或去朋友家串门。若上帝许可,我们明天又要出去吃饭,后天也是,希望再往后没了。我天生喜欢独处,不喜欢交际,在重生后,我尽量不把上帝给我的时间用在无聊的消遣上。除非我能在属灵上帮助别人,或使自己得造就,才愿出门,否则宁愿待在书房。
我们不应过于夸大宾克上面这段话。后来,我们会发现,宾克反驳别人批评他“不爱交际”。很显然,他能够也确实享受与他人的团契关系,然而,虽然教会人数不算多,他跟会众的关系却不算很近,这可能是他性格使然。理查德·贝尔彻说过,宾克不是很适合做牧师,后面我们会谈到这点。14然而,在待过的地方,都有人感激他,不断支持他。其中就有斯帕坦堡的一位老妇人,多年后,他这样写道:
在我最后任职的教堂,最积极参与服侍的是一位老妇人,我到那里时,她77岁。我在那里待了三年半,在此期间,跟教会的其他成员相比,她为主做工最多,对我的激励也最大。15
在斯帕坦堡,宾克主要面临的个人困难跟他给自己定的计划有关。他想身兼三职,而对一般人而言,任何一个职责的工作量都不小:他尽职牧会,不断学习,努力写作。要是少点付出,降低目标,这三个职责或许能兼顾,但这又并非他的性格。当然,牧会是首要职责,他每周要为会众准备三篇新讲章,风雨无阻。他给赫伦丁说:“我辛勤准备这些讲章,就像要给五千人讲道一样。每周在圣经里选取三卷书,准备三篇相应的讲章,相信我,这并不容易。”他也一直鼓励会众祷告。要是说,一般的教牧探访非他所擅长,在其他方面,他做的并不差。
除此之外,宾克还大量阅读。在大约1915年之前,他读的书主要是一般当代福音派的,其中特别包括圣经未应验的预言。现在,他虽还对这些预言有兴趣,但另一派风格迥异的作品占据了他的注意力,那就是英国清教徒的著作,这些书绝版已久,几乎不为当代基督徒所知。也许是爱德华滋引起了他对清教徒的注意,1918年夏,他想尽量读完四卷本的爱德华滋文集。16
宾克并非“浅尝辄止”。1919年1月,他说,在之前的三个月里,他读完了45本书。1919年5月15日给赫伦丁的信里,有如下令人吃惊的话:“下周,若上帝许可,我将读完曼顿(Manton)的22卷著作,然后,希望仔细研究一下托马斯·古德温(Thomas Goodwin)的12大卷著作。”到1919年7月26日,刚过了两个月多一点,他告诉赫伦丁,“我刚读完古德温12卷著作中的第8卷。”古德温全集第8卷有600页之多,很难想象,他是怎样依次读完古德温的这些书。8月23日,他说:“刚读完古德温文集最后一卷,将开始读欧文的18卷著作。”到那年(1919年)底的12月9日,他告诉朋友说:“欧文的书读起来很费劲,他的前15卷我读了还不到一半。”
没有哪位清教徒会推荐这种高强度的阅读,但宾克却这么做了。我们佩服他读书的激情,但此举是否明智,我们表示怀疑。后来,从这些痛苦的阅读经历中,他给年轻人提供了更好的读书建议。17但在这里,我是想说明他学习有多努力。此外,他还定期给友人写信,为出版社撰稿。在那段时间,他写了《救赎者的归来》(The Redeemer’s Return)、《上帝的神性》(The Godhood of God)和《十架七言》(The Seven Sayings of the Saviour on the Cross)等书。在给赫伦丁的一封信里,宾克说:“现早已过了夜里十二点”,对此我们毫不意外。
很明显,宾克的负担太重,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。虽然宾克并未完全忽视健康,比如,他注意到散步的重要,但一定还是高估了自己,觉得只要身体不垮,就可以继续下去。1918年7月24日,他写给赫伦丁说:“我已感觉身体很不好。我想,这一定是在写《上帝的主权》时,过于劳累。我已有大脑不通的症状18,这是宾克家族的遗传病,而且我心脏也不好。昨天大部分时间,我都待在床上。”一周后,他又说:“到斯帕坦堡时,我几乎已筋疲力尽(你可能记得),而且在过去一年里,我一直在高度压力下工作。”到同年11月,他认为身体已恢复正常,“虽然体重和精力还未完全恢复”。但到了1919年2月,由于多项工作持续进行,他多次剧烈头痛。到三月底,据他估计,只有“一半时间在工作,感觉比平时少多了”。6月下旬,在躺了半周后,他从床上起来,打算去主持周四的圣经讲座。穿好衣服后,“先挣扎了一两分钟,后不得不放弃,合着衣服摔在了床上。然后,只能让薇拉去告诉会众,我彻底没法带领这次聚会了”。两天后,请了医生过来:“他发现我心肺功能完全正常,但神经严重紊乱,血压明显低于正常值,整体状况较差。他说,我必须彻底休息几周,没给我开药,只是让我每天摄入食物加倍”。
到此时,宾克夫妇都很清楚,宾克的生活必须有所改变,要么放弃牧职,要么放弃写作。1919年,宾克在北部浸信会教堂的事工有些令人鼓舞的进展,有一二十名会众对他的工作表示支持,但有些朋友认为,宾克以后要做的事不是继续在那里牧会。本来,事情已经很明朗了,宾克将会专心写作,但在1919年,有许多迹象表明,一些相当大的教堂有意邀请宾克前去担任牧职,这使事情又变得复杂起来。盖柏林已经读了宾克《上帝的主权》一书,宾克得到的消息是,他认为出版这本书是“大错特错”…他对此书持完全否定态度,但仍尽力推荐宾克担任爱达荷州一个教堂的牧师。之前,他还建议戈登(A. J. Gordon,译注:今日戈登康威尔神学院的创始人之一)以前在波士顿的教会考虑宾克。另外,还有加州和田纳西州的两个教会在考虑宾克(宾克受邀,前去拜访田纳西州教会,回来说觉得那个教会“太属世”)。1919年,在他健康状况不佳时,还要考虑是否接受这些牧职,这无疑增加了宾克的负担。薇拉得以保存下来的信中,第一封是1919年6月22日写给赫伦丁的(在宾克收到盖柏林对他书的批评之前),她写道:
我十分担心我丈夫。这里的工作非常令人气馁,很明显,他在紧张等待其他地方的牧职空缺。他很沮丧,又紧张,易怒且失眠。最近一周的状况尤为严重…上周唯一的事就是收到詹宁斯先生(Mr. F. C. Jennings)来信…他建议宾克重回商业界。宾克已给我说,他觉得,他可以在商业界赚钱,奉献给教会事工,也比现在在这里做的贡献多。在没收到盖柏林先生信时,詹宁斯先生的信彻底动摇了他。我当然不相信上帝想让他重回商业界。我觉得,上帝似乎想让他投入更多的时间用于写作。他不断收到他人来信,说读了他的书,从中得到很大帮助,这是我得出这个结论的一个原因。但我相信,如果他要写大部头的书,就得辞去牧职,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,具体要怎么做,要去哪儿。
在这封信之后那周,他们请来了医生。经过休息,宾克从最糟糕的时候恢复了过来。从夏天到秋天,接受其他教堂牧职之事一直无实质进展,宾克身体基本得以恢复,继续稳步进行牧职工作。尽管现在他阅读“大大减少(完全是我不愿意看到的)”,仍只有很少时间写作。宾克夫妇越来越清楚,他要做出哪种选择。1919年12月6日,宾克写道:“我完全确信,上帝让我投身写作”。现在的问题是,在哪里写。赫伦丁建议,他们仍住斯帕坦堡租的房子里。但宾克觉得,跟曾经服侍过的会众(他们可能仍需他的帮助)住的太近,这并不明智,他这个看法是对的。宾克想到了赫伦丁住的那个地方,那是个安静的村庄,在宾州乡下。宾克去那里拜访过赫伦丁,觉得里不错。但赫伦丁帮宾克问了一下,没人能租两个房间给他们。另一个办法是买地,自己盖房子。在1919年11月12日的信里,宾克提到一个四居室的木制房子,希望建筑费500美元能够。房子前面的视线无所谓,但薇拉希望,房后有足够的地方养鸡。
之后,他们写了大量信件,讨论盖房子的可行性。宾克委托赫伦丁,安排购买材料和土地事宜。收到第一次估价后,宾克觉得“太贵了”。宾克想要的是四个房间,每个宽10英尺,长12英尺,“不带壁炉或炉篦,不用刷墙,不要贵家具”。之后,建议把房间宽度也增加到12英尺。最终,敲定了价格,但很显然,赫伦丁担心,房子建好后,宾克夫妇不满意。宾克向他保证,不会不满意,但宾克不断建议修改建造方案,这一定让赫伦丁很担心。最后决定,由赫伦丁购置所需木料和建材,定好租用圣经真理出版社土地的合同,等宾克夫妇到达后,再开始施工。宾克估计,要是在“开工前一两天”,他们离开斯帕坦堡,就能到那里监督施工。他们的行李通过铁路托运,路上需要一二十天,等运到后,房子应该已经盖好。1920年1月20日,宾克写到:“按我发给你的支票订门窗吧”。几天后,他向北部浸信会教堂提出了辞职,于三月初生效。2月16日发往斯文格的信表明,他们将在3月2日下午到。赫伦丁一家邀请宾克夫妇住他们家,直到他们的新家建好。
没有迹象显示,宾克离开斯帕坦堡时心情低落。1920年,宾克在斯帕坦堡的最后一次“新年讲道”是基于《诗篇》63:1-3。在讲章的开始,他说:“悲伤使大卫与上帝更亲近”。回望过去的一年,他告诉听众,“失败与罪”使我们悲伤,但也让我们感恩:“一些人像从火中救出的干柴,加入了上帝的大家庭。软弱者已变刚强,悲伤者已得安慰,丧亲者已被坚固。作为基督徒,我们的盼望多么令人高兴!想到在1920年结束之前,你们可能‘永远与上帝同在’,这是何等宝贵!应许的蓓蕾或已结出丰满的果子,这果子就是不可言说的喜乐。或许信仰的春天已过,充满得胜喜悦的夏天已来到。”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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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0年2月18日写给洛威尔·格林夫妇的信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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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9年1月22日宾克写给布莱克本的信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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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基要信仰》(芝加哥:证主出版社,出版日期不详)卷四,第105页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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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我们的盼望》1894年创刊,1957年停刊。见大卫·劳施(David A. Rausch)所著《阿诺·盖柏林:1861-1945》(Arno C. Gaebelein),纽约:埃德温·梅林出版社(Edwin Mellen Press),1983年出版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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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内斯特·桑迪(Ernest R. Sandeen)所著《基要主义的根源:英美千禧年运动 1800-1930》(芝加哥:芝加哥大学出版社,1970年)第221页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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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斯帕坦堡来信》第55页。所有下文中引用的宾克这一时期信件均来自此书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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舒乐·英格利希(E. Schuler English)所著《艾恩赛:主所按立》(H. A. Ironside: Ordained of the Lord),大急流城:宗德文出版社(Zondervan),1956年,第133页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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宾克在1936年10月的一封信里写道:“爱德华兹的书非常精辟,25年前我从中获益匪浅,《宗教情感》为其佳作之一。”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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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斯帕坦堡来信》第13到14页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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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类似这些观点,我后文会论及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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宾克《上帝的主权》(宾州斯文格市,圣经真理出版社,1959年)第257页。本书有三版,分别出版于1918年,1921年和1929年。1929年版于1959年重印。我没看过前两版,但可以确定,文中引用的这句话代表了宾克在1918年的看法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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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斯帕坦堡,宾克做了《约翰福音》系列释经讲道,时间可能是每周四晚上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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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自宾克讲道大纲《圣洁生活的呼召》,宣讲于1917年。早在1916年第三任牧职期间,宾克做过同一篇讲道。本讲章为那次讲章的修订版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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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亚瑟·宾克:为写作而生》,第43到46页。贝尔彻博士给了三个原因:一是不爱交际,二是不够通融,同理心不强,三是讲道过长,作为圣经讲座还行,但不适合普通聚会。若第二点属实,宾克也从中吸取了教训,晚年给其他传道人建议时,宾克特别提到这点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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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圣经研究》1927年合订本,第167页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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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为伍斯特(Worcester)版《爱德华兹文集》,1881年由纽约罗伯特·卡特(Robert Carter)出版公司以四卷本形式重印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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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如,1944年他给罗伯特·哈巴赫(Robert Harbach)写道:“欧文的书不着急读……等十年后,你灵性更成熟时,有空再读,或更有帮助。”《给年轻牧师的信》,第9页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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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人不会这么说,更常说“觉得精神紧张”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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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据讲章笔记本,面向圣徒的讲道开始于1915年,到本篇为止,已接近尾声。剩下还有14篇讲道,13篇基于创1-17,最后一篇基于约6:44,题为《来就基督意味着什么?》(What is Included and Involved in Coming to Christ?)这些讲章可能用于周日和周间聚会,和福音讲章配搭使用,直到1920年2月底。 ^