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新兴的传道人

从《锡尔弗顿标准报》对宾克事工结束报告的语气看，宾克离开那里，并非因遇到困难或争议，他离开的原因不得而知。可能是由于，在信仰学习过程中，他转向了浸信会（他这一转变可能发生在这一时期）。在此情形下，他可能是良心太过敏感，觉得不能待在一个公理会教会。¹要是我们能确定，宾克在1912年4月离开科罗拉多州后，接下来三年所有待过的地方，我们会更清楚他离开的原因。但从那时起，到1917年夏初，他在南加州斯帕坦堡（Spartanburg）安顿下来之前这段时间，是他一生中最不为人知的时期。

离开锡尔弗顿后，他似乎先去了加州。1934年1月，他提到一个“20多年前，笔者在加州的加登格罗夫（Garden Grove）所做的一次”讲道（也就是说，在1914年之前）。²而且他还提到，与加州的洛杉矶圣经学院（拜欧拉大学，Biola）的圣经学院有过一年多的密切接触。从时间长短来看，在宾克一生中，只有这段时期符合。或许因他意识到需继续学习，故决定离开锡尔弗顿。³或者更有可能是，他去西海岸是因接受了那里的一份牧职。宾克早年的一位朋友赫伦丁（I. C. Herendeen）相信，这段时间他在加州的一个教会牧会。若是在加登格罗夫，那里离洛杉矶仅25英里。宾克没具体说第二任牧职的地点，但确有如下记录：

我第二任牧职在一个社区里，这里盛行的教导是“全然成圣”（entire sanctification）或无罪的完全（sinless perfectionism）。在与这种教导论战时，我们强调，在今生，罪不会从任何人的生命中被根除，甚至在一个人重生后，“旧的本性”依然在这个人里面。⁴

我们知道，在那时，宾克也继续学习，他的第一本书《圣经的神圣启示》（The Divine Inspiration of Bible）于1914年完成。在1944年的一封信里，他写到：“那本关于圣经启示的书是我的第一本书，写于30年前”。⁵这本书的献辞页上写道：

“我把此书谨献给我亲爱的父母，对他们表示诚挚的感谢，因为从孩童时代起，他们就教导我尊重圣经。”

毫无疑问，关于宾克的去向，父母的原因也起到了一定作用。在他1910年去芝加哥时，托马斯和艾格尼丝·宾克（Thomas and Agnes Pink）只预想，他们的大儿子会离开他们两年。到1913年，他又见到了父母。透过零碎的信息，我认为有理由推断，在1913年底几个月，宾克回到了英国。1932年提到英国时，他写到“从1910年起，在那里待过不到两年半”。我们将要看到，1928到1929年间，他在英国只待了8个多月，因此还有18个月（加起来接近两年半）是在1913到1915年期间，因为直到1932年，所有其他时间里，他的行踪我们是知道的。而且，在1928年他写到，他离开英国已经“13年了”，这意味着，他上一次离开英国是1915年。在他1929年在美国写的另外一封信里，我们能证实这点，在那封信里，他说到了“14年前”在伦敦认识的一个朋友。

因此，在离开加利福尼亚后，宾克回到英国，待了18个月，直到1915年上半年。在这段时间，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，以及一系列战争引起的事件。直到1916年，英国军队才开始征兵，否则，28岁的宾克可能已经出现在法国前线了。在英国这段时间，他所有告诉我们的是，他有机会到许多地方讲道。

关于他的行踪，我们所拥有下一个确定的信息是，1915年，他开始“在两个教会兼任牧师”，这两个教会分别位于肯塔基州南部的伯克斯维尔（Burkesville）和奥尔巴尼（Albany），离田纳西州不远。他说“那里非常偏远，离最近的火车站还得40英里！”。⁶

在这一时期，宾克以大纲的形式准备讲章，并记在笔记本上，令人高兴的是，大部分这些笔记本都保留了下来，从中我们得到对他更多的了解。他给笔记本上加了页数，共594页，并把他手写的内容分为两个部分，第一部分标题是“给圣徒的讲道”，从第10页到第269页，从第270页到第290页是空白页，第二部分没有标题，从第291页到第509页，后面剩下的页没有使用过。第二部分虽无标题，但很明显都是福音性质的讲章，第一篇讲章的题目是《不以福音为耻，罗1:16》”。⁷

根据这个笔记本里的证据，在大约1915年5月，宾克开始在伯克斯维尔和奥尔巴尼的事工，加上之前在英国的18个月，我们可以假定，1913年秋，他一定已离开加利福尼亚。

图 6 宾克典型坐姿，1920年左右。

他为肯塔基州牧职准备的第一次讲道是这本讲道笔记本中的第一篇，题目是《定意为了福音》，经文是林前1:17（译注：应为林前2:2），“因为我曾定了主意，在你们中间不知道别的，只知道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”。开篇写到：

今天，我正式开始在你们中间履行牧师的职责，圣经中，没有哪句经文比这句能更明确描述我的目标和宗旨。我以这节经文的讲道开始我的前两任牧职，并且决定，现在再讲一遍。我不会讨论政治、哲学、科学或社会变革，也不会讨论当下热点话题，只会传讲基督。

关于保罗的定意，他在引言部分列出了四个原因：“1. 这一主题最尊崇上帝；2. 这一主题上帝最看重；3. 这一主题人们最需要；4. 这一主题人们最喜爱”。每点他都会做详细陈述，然后进到这篇讲道的要点。这些要点是：

1. 保罗定意不知道别的，除了把钉十字架的基督作为他的主要想法。
2. 保罗定意不知道别的，除了把钉十字架的基督作为救恩的基础。
3. 保罗定意不知道别的，除了把钉十字架的基督作为他宗教生活的中心。
4. 保罗定意不知道别的，除了把钉十字架的基督作为为基督徒工作的动机和目的。
5. 保罗定意不知道别的，除了把钉十字架的基督作为品格的榜样。

每段下面都有副标题，很明显，在讲道时，宾克会充实这些副标题。整个讲章的大纲紧密地写在两张纸上，标题和副标题用红笔，其他要点用黑笔。所有讲章都只列出要点，除了有时在开始和结束部分，使用整句。

接下来的讲章表明，宾克通常不是连续传讲一节或一卷经文，⁸他讲道的主题变化相当大，在教导完教义后，他会对信仰的寻求和实践层面进行令人信服的阐述。

接下来面向“圣徒”讲道的主题有：《圣经的神圣启示》（The Divine Inspiration of the Scriptures，提后3:16）、《论罪》（Sin - On & In，约一1:7, 8）、《基督的宝贵》（The Preciousness of Christ，歌2:16, 17）、《教会的盼望》（The Hope of the Church，提2:13）、《我们为何应当祷告——人们应当常常祷告》（Why we should pray - “Men ought always to pray”，路18:1）、《我们应当怎样祷告》（How we should pray，路18:1）、《重生的源头与表现》（The New Birth: its Author and Evidence，雅1:18）、《一种对生命的崇高看法》（A Noble View of Life，伯23:10）。

到1915年底之前，宾克讲章里也有许多有关教义与实践的主题，其中很大部分是关于未应验的预言和通常称为“加尔文主义”的教义。讲章《上帝的护理》（The Divine Providence）是基于“哈利路亚！因为主——我们的神、全能者作王了”（启19:6）这段经文，接下来是《拣选的教义》（The Doctrine of Election, 约15:16），然后是《上帝在救恩上的主权》（Sovereignty in Salvation，拿2:9）。在四篇关于其他主题的讲章后，他又回到这一主题，标题是《拣选的证据和果子》（The Evidences and Fruits of Election，彼后1:10）。

这个笔记本表明，若我们以为，宾克认为自己主要是向基督徒讲道，我们就大错特错了。这个笔记本里，“面向圣徒的讲道”长达259页，里边经常有对非基督徒提出的挑战和应用。但同时（从笔迹和使用的墨水看），他也在准备笔记本第二部分的福音性质讲道。这部分讲道共219页，都在警醒非基督徒，使他们归信。这些福音讲章基于所选经文，无论用何种标准衡量，都铿锵有力。在11篇这样的讲道后，他开始了关于基督十架七言的系列讲道。

从第三任牧职起，宾克开始使用这个笔记本，其中几乎未提及任何个人的事。他怎么去的肯塔基州，我们不得而知。但从这些整洁的手稿中，我们可以得到关于他的一些重要信息。这些笔记表明，在30岁时，他已擅长讲道。讲道大纲的设计表明，他思维缜密，已经学会如何以清晰易记的方式讲解圣经。每篇讲章都精心准备。通过努力学习，他已掌握如何构建讲章，在讲道时，就可以自由发挥，无需依赖讲章。这是因为，他讲道大纲的标题很容易记，或扫一眼就行。后来，他告诉一位朋友，他是怎样形成对讲章结构的看法：

作为一个有着批判精神的年轻人，我对听到的大部分讲道都很失望，主要因讲道者偏离经文，甚至偏离主题，讲了许多不相干的内容，或者（只是为了打发时间），整个过程都偏离主题。一些讲道者显然以为，应当在一次讲道中，几乎讲完整个神学大纲。结果是，我从中学到的东西很少，到了第二天，就基本上不记得什么了。问了其他听道的人后，发现跟我一样。（就像司布真在讲道课上对学生说的：“太多讲道人讲道漫无目的，因此也起不到任何目的”）。所以我决定避开这个怪圈，每次讲道中，都努力保持主题与内容一致，这种讲道中形成的风格影响了我的写作。或许这只是我个人看法，但如果再活一次，我还会毫不犹豫采用这种方法。用锤子钉钉子时，要想钉的深，就得紧着一个钉。一次钉紧一个，好过一次钉三四个，但都钉不紧。有非常多次，我得知听我讲道的人说：“无论你赞同他与否，他想表达的很清楚，毫无歧义。”⁹

1916年，宾克的第一篇讲道题为《忘记背后》，是笔记本上第四十篇讲章，出自腓3：13-14，“忘记背后……”。他告诉会众：“1915年已结束，1916年刚开始，我们要面对未知的将来，面向最终的目标。我们要向前奔跑，在奔跑时，要忘记背后的。具体要忘记什么呢？我们要忘记四件事：在过去，我们受到的祝福、经历的悲伤、起的争执和所犯的罪”。在讲章第一部分，他详细阐述了以上各点。讲道的第二部分是“为何要忘记背后”1. 过去在上帝手中，你无法改变；2. 最好的还没来到：上帝为我们预备了更好的，我们还没看到；3. 过去有价值的东西都已体现在现在，应当忘记过去；4. 不忘记过去，就会让向前的步伐变慢”。阐述完这些后，接着是“如何忘记背后？”1. 谨记当前目标2. 当前竭力追求。

在应用部分，宾克说到：“如下是来自上帝的新年信息。在去年，或许你奔跑迟缓 - 是什么阻碍了你？是某个祝福？某个悲伤？某次争执？或某个罪？忘记这些吧，请转向上帝，把新的一年献给上帝，在这一年努力成长。”

在1916年新年讲道之后，有六篇讲道。没想到的是，之后是下面这篇讲道，很显然，这是他第三任牧职的告别讲道，题目是《交托与丰富的属灵传承》（Commended to a Rich Inheritance），经文是徒20：32。在引言部分，他写道：“九个月前，我开始这份牧职，第一篇讲道来自林前2:2，每周准备讲道时，我一直谨记这节经文……若我使诸位更爱慕敬畏上帝之言，诸位谨记此告别讲道，我的事工就没白费。”

这篇讲道大概讲于1916年2月，向前推9个月，就是1915年5月左右。¹⁰

在宾克笔记本里，我们找不到离任的解释。在讲道大纲中，也无任何迹象表明，他生活不愉快，或对会众不满。很可能的解释是，他的离开与爱情有关。在第三任牧职期间，教会没提供住处，作为单身汉，他寄宿在伯克斯维尔（Burkesville）的一个家庭里。有次提及自己，他写到：“1916年，我多次向上帝祷告，祈求祂赐我一位敬虔的妻子”。在肯塔基的乡下，这样的祷告似乎不太可能蒙应允，但不久后，上帝应允了他的祷告，一个女孩也来这里寄宿。她叫薇拉·拉塞尔（Vera E. Russell），也是基督徒，身材苗条，活泼开朗，讲话带着肯塔基州特有的缓慢语调，一生都是如此。她从60英里外的鲍灵格林（Bowling Green）来到伯克斯维尔，父母早亡，在那里由祖父母带大。据说，她父亲是外科医生，可能类似赤脚医生，因为在她出生时（1893年1月8日），由于担心她夭折，就“把她浸到屋外的冰水桶里，用这种休克疗法，来激发她的生命力”。在晚年，她总是笑言：“所以我总觉得冷”。

图 7 宾克与薇拉，1925年1月。

宾克没告诉我们，他们是怎样相爱的，但因寄宿在同一个家庭，也就不足为奇了。或许是薇拉把宾克介绍给了肯塔基州离她家更近的教会，因我们确知，他接下来去了斯科茨维尔（Scottsville），离鲍灵格林20英里多一点。从斯帕坦堡1917年7月1日的《先驱日报》（Herald Journal）中，我们得知这点。在该报当日教堂公告一栏中，有如下这段文字：

北部浸信会教堂 - 亚瑟·宾克牧师来自肯塔基州斯科茨维尔，近日就任北部教堂牧师，将带领早上与晚间的崇拜。来自亨德森维尔（Hendersonville）的米勒牧师（Rev. R. V. Miller）等也将参加崇拜。特邀广大市民前来参加。早崇拜于早上11:15开始，晚崇拜于晚间8:30开始。主日学上午10点开始。

当然，上文无法证明，在离开伯克斯维尔后，翌年夏前往斯帕坦堡前，宾克一直在斯科茨维尔。根据1929年的记录，我们得知，在这段时期，他结识了莫顿斯加普（Morton’s Gap）的基督徒，这个地方位于薇拉家乡鲍灵格林西60英里，与斯科茨维尔方向相反。但我们有充足理由认为，这时期大部分时候，他一直在牧会，不管是在斯科茨维尔，还是别的地方。我们知道，宾克担任了12年牧师，只有1912至1917年大部分时间，他一直是牧师，这个数字才成立。如下三点也证实了这一看法。

首先，据薇拉所说，1916年11月16日她与宾克结婚后，就立即成了师母。她回忆道：“结婚时，我还很年轻，才23岁，没有经验。作为牧师的妻子，我感觉到了责任。但在宾克先生任职的教会，没有哪位执事的妻子给我哪怕一丁点帮助或鼓励。在教会的女性中，第一个能给我一些建议的是一位77岁的老妇人。感谢主，她给了我一些可靠的建议。”

其次，在宾克《约翰福音注释》（1923）第一卷前言里，他说“在多个牧职任期里，给不同的人讲过五次约翰福音”。就我们所知，到1916年为止，他担任过三任牧师，之后到到1923年，只担任过一任，因此，剩下的一任一定在这段时期。

再次，从第三任牧职起，宾克开始把讲章写在笔记本上，从里边的讲章看，1916年下半年，他再次担任牧职。那年最后一篇讲章的题目是《纪念上帝的带领》（A Call to Remembrance），基于经文“你也要记念耶和华你的神带领你的道路”（申8:2）。讲章的最后部分是关于“纪念的果效”（The Results of Remembrance），有如下几点：

1. 谦卑：回想起过去的失败与罪，我们变得谦卑，并从中受到管教。
2. 显出我们的软弱 - 需要上帝的恩典。这是从过往学到的重大教训 - 人是脆弱的，需要上帝。
3. 感恩：诗63:5,6 - 每个人都接受过上帝的怜悯
4. 赞美：“感谢你所有的怜悯”（When all thy mercies, O my God）等，然后唱诗篇103:1-3

应用。纪念耶稣基督。所有的纪念都指向祂：每次对人生反思，都表明两件事：我们的需要和基督的丰富。每当想起罪，就把我们带回到基督的十字架。

1917年，宾克的新年讲道还是《忘记过去》，之前讲过一次，现在只是又写了一遍，略有改动，很显然，这次面向的会众不同。从1917年宾克准备的第二篇讲章来看，他在那里已安顿下来。这篇讲章的题目是《过敬虔的生活》（A Call to Godly Living），他写道：“一个人能进天堂，不是靠自己的功德，而是基督的功德。我会以一种清楚无误的语言传讲这一伟大教义，我确信，诸位都将发现，我这么做完全正确。就算我讲道有时有错，也绝不会错在这方面。与此同时，若只有教义，却不遵行上帝的诫命，只高举信心，生活却不敬虔，这同样危险。”

除了他自己的归信，薇拉是上帝对宾克一生最大的祝福。多年后辅导他人时，宾克写到：“关于如何选择妻子，这个问题不易回答……我是很晚才开始，30岁才开始严肃考虑这件事。但上帝给每人的境遇不同。‘惟有贤慧的妻，是耶和华所赐的’（箴19:14），我相信箴言这句话，因此祈求上帝引导我，祂也确实这么做了。”

跟所有婚姻一样，因两人的差异，刚开始，宾克和薇拉之间也有些摩擦。关于他们刚开始的生活，薇拉向一位朋友回忆道：“我会做饭，能做各种饭，但发现宾克不爱吃”。原因是，薇拉做的是典型美国南方家庭的饭，适合一天在室外工作几小时的人，但不适合整天待在书房的人。“所以，我得重新开始学做饭”，她给这位朋友说。结果是，从此以后，他们每天吃的饭都很“简单”，“只有几样菜”。¹¹

在结婚二十年后，薇拉给一个朋友写道：

上帝把祂的两个子民带到一起，用婚姻使二人连结，这是一种祝福。这种合一是双重的，因此两个人的道路、思想甚至特点都如此相像，这毫不奇怪。是的，毫无疑问上帝预备了我们，使我们适合对方。从一开始，我们就看到了这点，为祂向我们施的慈爱赞美祂。我最大的愿望是，不管上帝让我们在哪儿，经历什么，我都能对宾克有所帮助。